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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 节 有幸与你相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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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祁然在派出所里耗了半小时,还是决定给林端打电话。毕竟刚分手半个月的前男友,比寻死觅活的父母要好对付一些。林端来得挺快,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,脸色更难看了几分。「就让我这个前男友『死』在你的通讯录里不好吗?」祁然硬着头皮耍赖,「那我刚好需要你『诈尸』一下,不行吗?」「拉倒吧!」林端摆摆手,不爱跟她掰扯。祁然是个「常有理」,偏口才又好语速还快。他从没...

祁然在派出所里耗了半小时,还是决定给林端打电话。

毕竟刚分手半个月的前男友,比寻死觅活的父母要好对付一些。

林端来得挺快,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,脸色更难看了几分。

「就让我这个前男友『死』在你的通讯录里不好吗?」

祁然硬着头皮耍赖,「那我刚好需要你『诈尸』一下,不行吗?」

「拉倒吧!」

林端摆摆手,不爱跟她掰扯。祁然是个「常有理」,偏口才又好语速还快。他从没在她嘴下讨到过便宜,谈个恋爱时常像在开辩论会。

「怎么回事?」

祁然抿抿嘴,抬手指了指对面排椅上坐着的一位年轻男子。

那人穿着黑色的套头卫衣,一头红发乱得像鸡窝,脸上还有几道指甲挠伤的血印子。

林端皱眉,「你打人了?」

「他……他刚在地铁上……摸我……」

「卧槽!」她话还没说完,林端就一个箭步冲上去,伸手揪住了那人衣领拎了起来,「你他妈是什么垃圾!」

旁边的民警见状,快步冲过来将他拉开,按到座椅上教育了好一通。

「总算知道你女朋友这虎劲哪来的了,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!」

林端被训得低眉耷眼,但还是忍不住反驳,「警察叔叔,请严谨一点,是前女友。」

那民警也是个暴脾气,「别叫我叔叔,我没你这么糊涂的侄子。」

说完将电脑屏幕转过来给祁然看,「这是地铁上的监控记录,非常明显,这位男士只是弯腰系鞋带,起身时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臀部,并不是有意图的猥亵行为。」

祁然和林端同时凑过去,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,慢吞吞地点点头。

「我们鼓励各位女性朋友们在遭遇骚扰时勇敢反抗,但同时也要保持足够的理性和客观。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,你可以直接报警,交给我们来处理。不然闹出今天这样的误会,你还得赔偿人家。」

民警也是苦口婆心,最后还不忘了夸夸祁然,「不过,你真的很勇敢。对于咸猪手,绝不能忍气吞声,就是要这样说不。」

祁然红着脸点头,跟民警道过谢,又过去向那人诚恳道了歉,赔了人家两千块医药费。

钱还是林端出的,祁然新租了房子,交完押金和租金,就剩不到五百了。

「下个月还你钱。」

林端又给她微信转了两千,「到时候一起还,按银行利息算。」

祁然虽然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,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泛酸。

这是她相恋三年的男朋友,如今却要跟她这般生分。明摆着告诉她,我们已经没关系了,甚至连朋友都不算。

果然,林端掏出车钥匙,却并不打算送她,直接开门上了车。三秒钟后又下来了,将车门摔得震天响。

「祁然,你要是有恐男症你就去治治,别一天到晚看哪个老爷们儿都不像好人!」

「还有我,我说出去都嫌丢人!恋爱三年了,别说上床,我连亲你都不到十回。」

「你僵硬得像个石膏雕塑你知道吗?偶尔还紧张到发抖,总让我感觉我在犯罪,真他妈够够的了!」

林端说完就驾车离去了,喷出一管刺鼻的尾气,扑了祁然一脸,呛得她想要落泪。

可又哭不出来,心里越发憋屈,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力感。

街道车水马龙,身侧人来人往,祁然却觉得自己像是个孤独的幽灵,飘飘荡荡的靠不了岸,人间的热闹都与她无关。

连爱的人也失去了,又因为分手被父母责骂,说她矫情难缠,说她恐婚是病,要去看心理医生。

祁然不打算去,也不想跟父母无休止地争吵,便又租房子从家里搬了出来。

老小区了,不大的两居室,房租却很高,唯一的加分项就是治安出了名的好。

住起来很有安全感,而祁然,愿意花钱买安全感。

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,祁然还没吃晚饭,又懒得做,索性直接去洗澡,打算睡觉了。

出来时看到手机上三个未接来电,全是林端。

祁然回拨过去,林端在那头像吃了炮仗,「手机拿着没用你不如吃了算了!」

「别提吃……」祁然揉揉肚子,「我还真没吃饭呢,你一提我更饿了。」

林端沉默了一瞬,语气柔和不少,「想吃什么?我给你带过去。」

「你要过来吗?现在?这么晚了……」

「别瞎想,我是有事找你!」林端烦躁地嚷嚷,「就给你买经常吃的那家关东煮吧,挂了。」

四十分钟后林端就到了,他家离这可不近,还在半路上买了吃食,估计又超速了。

「你以后开车慢点,再着急的事也要注意安全。」

祁然从厨房拿出一只碗,将关东煮倒进去。她不爱用外卖餐具吃东西,总感觉敷衍,

似乎连味道都差那么点。

林端坐在沙发上,看着她拿的那只祖母绿金边陶瓷碗出神。

那是他们同居第一天去买的,连碗带盘还有茶杯,一套十六件,价格四位数,祁然为此还心疼了好久。

但他觉得很值,因为祁然很喜欢,也是他们开始共同生活的纪念。

只是那段日子终究称不上太圆满,明明是所有情侣之间都会做的事,他们偏偏没有。

林端并不是非要如何,他爱祁然,当然更尊重她。也正因为如此,祁然总是那么排斥亲密关系,才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多想。

为什么?

是嫌弃他,不相信他,还是……不爱他?

他曾试探过,并没得到回答。倒是祁然,似乎觉得很对不起他,主动凑上来抱住他,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,浑身僵硬面色苍白。

那一刻,林端第一次觉得颓败。

祁然有秘密,但是并不愿意对他说。祁然很勉强,却还要强颜欢笑着配合他。

那他在祁然心里又是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——不值得依靠,还自私不顾对方的感受。

林端懊恼极了,决定反思自己,并试图朝着祁然隐秘的心事靠近,可祁然并没给他这个机会。

祁然主动提出了分手,只说是她个人的原因。还说他很好,是自己配不上他。

林端莫名其妙被发了「好人卡」,气性也上来了,硬是没挽留一句,直接收拾行李就走了。

出门后坐在楼道里,听着屋内祁然压抑的哭声,心痛得像是被架在火上烤。

他暗下决心,一定要搞清楚祁然奇怪的原因。

那么,顺势接受分手,以退为进未尝不是个好办法。包括他说狠话,也是为了激祁然。

但显然,他低估了祁然的顽抗程度。也是,三年都能忍着只字不提,又怎么会轻易开口呢!

幸好,他有的是耐心,想来不会比当初追祁然时更难了。

「刚说找我有什么事?」祁然吃完饭,利索洗了碗,擦着手也坐到沙发上。

林端回过神,从裤兜里掏出手机,点了两下推到她面前,「你火了,新晋网红祁小姐。」

有乘客拍下了地铁上祁然暴打「色狼」的视频发到了微博上,引发了不小的关注。许多网友在下方评论,基本都在说女生做得好,猥琐男该打。

画面中的她,俨然一副女斗士的样子,正义凛然的侧脸被定格在了视频封面上。

现实中的祁然却无奈挠头,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……」

「所以你为什么总那么敏感?」

「多年的坏毛病了……」祁然随口说着将手机还给林端,「今天太晚了,明早吧,我也录个视频,以当事人的身份澄清一下。」

见她含糊其词,林端也没再问,起身离开时才来回打量了下祁然的新房子。

「干吗又搬到这儿来?咱们之前的房子不是挺好的嘛,我搬走后,你继续住就行了。」

祁然跟在身后送他,「你不在,我一个人害怕。」

「那你在这不也是一个人住?」

「这小区治安好,保安三班倒,24 小时都有人巡逻,安全着呢。」

林端闻言一默,半晌嗤笑一声,「看来我还不如几个陌生保安可靠!」

祁然心中一慌,下意识伸手去拉他,那人却很快闪身出门,几步走远了。

到了电梯口又闷闷地喊了一声,「记得把门窗锁好。」

恼怒又无奈的声音砸在寂静的走廊,让祁然的心又泛出疼痛的甜蜜,更多的却是愧疚和心疼。

她不是一个好的女朋友,甚至不是一个心理完全健康的人。

从前以为时间能慢慢磨灭一切,后来发现那痕迹太深,她自己都走不出来,又怎么能拖累林端呢!

祁然又想了许多跟林端的往事,迷迷糊糊睡着时已经快天亮了。

不知怎么梦到了一只青面獠牙的野兽,张着血盆大口,满嘴腥臭,几乎要把她吞噬。

吓得她惊醒过来,浑身冷汗。一看闹钟,才七点一刻,睡了还没三个钟头。

蔫蔫地起床,先去厨房倒了杯水,端起来三两口喝完,放回桌子上时手一滑,玻璃杯掉到了地上,摔得粉碎。

祁然连忙拿来扫帚和垃圾桶收拾残局,跑得太快拖鞋掉了一只,又收不住惯性,光脚踩在了碎玻璃上,掌心刺痛。

她「嘶」了一声,单腿跳到沙发上坐下,抱着脚往外揪碎玻璃,又想起昨晚那个诡异的梦,心里有点犯膈应。

卧室的手机突然叫嚣起来,是林端,「你别挂电话,先上微博看看。」

祁然心忽地一沉,冒出了某种不祥的预感。

还是昨晚她打人的那个视频,过了一晚不仅没有降温,反而直接冲上了热搜。

因为公安局的官博在下方公开回复了那位博主,并被迅速送至热门评论第一。

「经本局查实,视频

中男子不存在猥亵女性的犯罪行为,请博主尽快删除视频,以免对当事人造成不良影响,望配合。」

此评论一出,算是彻底炸了锅。

昨晚还为祁然摇旗呐喊的网友们,顿觉受到了愚弄,纷纷又转而攻击起她来。成千上万条评论都是谴责辱骂她的。

祁然看得心塞,倒也认了。毕竟是她有错在先,警方出来澄清也是合理合法。

「那你过来帮我录下视频吧,顺便给我带点碘伏和医用棉签,还有纱布。」

那头声音立刻大了几分,「你受伤了?」说完也不等她回话,「别乱动,等着我。」

林端大概又超速了,这次只花了三十五分钟。

进门后先着急地捧起她脚看了看,又抱起她,「还是去医院吧,万一有碎玻璃残留,会化脓的。」

祁然连忙搂紧他脖子,「真不用,我刚都已经挑出来了……其实也没那么碎。」

林端叹口气,放下祁然,半跪在旁边,细心地帮她消毒包扎。

「许多伤口初时不深,但是隐患却遗留下了,你躲避隐藏都没用,最终还是会疼的。」

「你应该找医生,指出你的伤口,说出你的痛点,将病灶连根拔除,才能慢慢康复,明白吗?」

林端握紧祁然的脚放在膝上,仰头看她,目光满是深沉的疼惜。

祁然好似被滚烫的针尖刺了一下心口,那尘封着秘密的旧锁也被撬动了一丝。

她知道林端一定察觉出了什么,所以她才急着分手,却没想到林端并未就此放弃探究,更没有放弃她。

除了感动,更多的还是希冀——或许,林端可以成为她的「医生」。

脚伤处理好以后,林端开始帮她录制视频。祁然坐在沙发上,背后是明亮的窗户。

她细致讲述了事情的全过程,并强调双方当时就在民警的调解下达成了和解,最后也为带来的影响向另一位当事人道了歉。

然后登陆自己的微博账号,将视频发了上去,同时艾特了那位发打人视频的博主,并私信请求他删除原视频。

做完这一切,祁然才松了口气,「希望这场闹剧能到此为止吧!」

半晌不听见回话,她凑过去一看,林端拿着手机,正在逐一回怼那条视频下的恶评。

他垂着眼,半张脸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,一边咬肌凸起,显然是气得不轻。

祁然笑着按住他手,「算了,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,我不在乎。」

林端手一顿,「那我呢?你也不在乎吗?」

「祁然,很多时候我都在想,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?说是恋人吧,又不够亲密和信任,只比陌生人多那么一点点真挚。」

「你把自己装在一个套子里,上了锁,早早地将钥匙丢弃。我空着手来空着手走,始终打不开你的心门。」

「那么请你告诉我,我怎么做才能拿到钥匙?」

在激将法无效以后,林端借此机会改换了策略——开始卖惨了。

果然,祁然面色悲戚,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愧疚,眼眶微红,垂着头抠手指。

她每次为难纠结的时候就会这样,如同第一次听到林端告白时,诧异并着惊喜,愣愣盯着林端伸出的手,眼底却满是挣扎,十根手指搅在一起,抠得指尖发红。

似乎想靠近又怕靠近。

最后还是林端主动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,才按住了她的颤抖,明显感觉祁然松了一口气,好像被牵引着迈过了某道坎。

林端抬手轻抚祁然眼角的泪,使劲忍住心疼。

这一次,他也要不管不顾地抓住祁然,哪怕前方是沼泽,也要拼尽全力把她救出来。

林端的目光太郑重,问题又直击死穴,祁然招架不住,只能装傻逃避。

连林端说要送她上班都不肯,非要自己一瘸一拐地去坐地铁,被林端拉扯着硬塞上了车。

一路无话。

那人臭着脸,显然不太高兴。祁然也很郁闷,胸口像塞满了棉花,密不透风。

那件事她还是说不出口,起初是难以启齿,现在是害怕失去。

毋庸置疑,林端是爱她的,可是这份爱能够承载那么沉重的往事吗?

林端停下车,给她解开安全带,「在你脚好之前,我接送你上下班,下午等我。」

祁然摆摆手,「不用,太麻烦了。」

「我说不麻烦就不麻烦。」

「这小伤,两天就好了。」

「那就接送两天!」林端大声说完,又喊了一句,「你他妈就当我犯贱好了。」

祁然蓦地一震,这话林端从前也说过。

那时她刚跳槽到现在这家公司,为了做出业绩,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,一个礼拜有五天都要加班。

林端心疼她,跟她说了好几次,让她不要这么拼,身体恐怕吃不消。

见她不听,又每天换着花样地给她订各种外卖送过去,不求别的,

只为了让她最起码吃好饭。

那些价格不菲的精致饭食,只有三分之一进了她的肚子,剩下的都被搁置在一旁,慢慢变凉。

她不敢带回家让林端看见,便都倒给了公司附近的流浪猫。那一段时间,连猫都肥了不少,只有她越来越瘦,蹲下起身时偶尔还会头晕眼花。

后来在一次出外勤的路上晕倒了,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,是劳累过度加营养不良导致的严重贫血。

醒来时,林端正坐在她床边,嘴唇抵着她手背亲吻,看她那一眼,又带了几分责备。

「我已经给你们经理打电话,替你辞职了。」

祁然一惊,挣扎着坐起,又是一阵头晕目眩。林端连忙过来扶她,被她一把推开。

「你凭什么这么做?那我这些辛苦不白费了吗?」

林端也红了眼睛,「凭什么?就凭你现在的第一联系人是我,凭我每天都在担心你,凭医生说你继续这样就要没命了!你的辛苦白费了?那我呢?我照顾你的心意就不白费吗?」

祁然当时只想着自己马上要到手的项目就这么没了,难免有些口不择言,「又不是我求你的。」

林端仿佛迎面挨了一拳,脸色煞白,嘴唇微微抽搐,「是啊,你又没求着我,都他妈是我自己犯贱!」

他一向说不过祁然,气急败坏时就会加句脏话找回点场子,久而久之就习惯了。

此刻说来,又多了些无奈和伤心,随即转身出了病房。

祁然也后悔了,下床就要去追他,手上的输液器拽倒了架子,连着桌上的药物水杯砸了一地,她也摔倒在地上,腿软得站不起来。

林端听到动静,去而复返,焦急地抱起她,连声喊护士,眼中还有未擦净的泪。

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林端哭,藏尽了委屈,抱着她时却又是珍惜而珍重的。

「你别着急,我是骗你的,并没有替你辞职。只是想你不要那么辛苦,多注意身体。」

祁然第一次主动抱住林端,「我也没有要回公司,我只是想去找你。林端,求你,再生气也别丢下我一个人。」

林端答应了,也做到了,这些年无论有什么隔阂,林端再生气,都没让她一个人过。

可如今,就因为那些已经埋葬的肮脏往事,她选择丢掉了林端,这样究竟值不值得?

祁然思来想去,无心工作,到下班也没想出个结果。

直到看见林端,坐在驾驶位上,车窗半开,夜风吹动他的额发,在眉间飘摇。

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头发的触感,曾在她的颈侧脸颊扫过,让她忍不住想沉沦,身体却本能地躲避,像是被过去和现在割裂的阴阳人。

比起儿时伤害遗留下的痛,不能完整地去爱林端才让她更痛。

他们之间的亲密很少。大多数时候,林端都是克制的,并且没太多怨言。出于对她的尊重,甚至都没直接问过。

这样好的林端,或许可以理解她的怪异,包容她的伤痛。

祁然坐在副驾驶,不错眼地盯着林端看——再等等我好吗?等我想好了怎么说就全都告诉你。在这之前请允许我自私地挽留住你。

林端被她盯得浑身发毛,「你看我干吗?」

「一天没见,想你了。」

「……这是该对前男友说的话吗?注意分寸!」

祁然轻嗤,「切,你早上撩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前男友了?」

「我哪有!」

「怎么没有?你还摸我脚了……还跟我要钥匙!」

林端失笑,「我要你就给吗?」说完指指小区大门,「我连你这个屋门的钥匙都还没有呢。」

祁然心中一动,咬咬下唇,想请林端上去坐坐,又觉得带了某种暗示,可她现在还做不到……

正纠结间,林端已经要走了,「祁然,你的钥匙给我留着,我迟早会拿到,但是不要勉强。」

「因为你比一切都珍贵。」

直到汽车尾灯都看不见了,祁然才反应过来,她又被林端给撩了!

叹息着往回走,突然瞥见右手边的草丛中有亮光一闪而过,再看时又无异样了。

她当时没在意,过后也没跟林端提起,却没想到几乎酿成大祸!

因为林端临时要加班,便打电话给祁然,说晚一点去接她。

祁然嘴上答应了,其实自己提前回了家,打算做顿丰盛的晚饭犒劳一下林端。

她会做饭,但是厨艺并不高,色香味都一般,跟林端的手艺是没法比。

「那就只能多放些爱在里面了!」

祁然拎着两个超市袋往回走,小声念叨肉麻的话,倒是先把自己给逗乐了。

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你想起来就会笑的人,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。

「祁然?」

有人在身后叫她,祁然条件反射地回头,看清几张陌生的面孔后,心中骤然一紧。

都是十七八岁的

男孩女孩,面目稚嫩,眸中却满是戾气,正怒气冲冲地逼视着她,明显来者不善。

原来那天祁然打的那个年轻男子,是个在二次元动漫圈小有名气的 coser。

视频的事对他的形象造成了一定的影响,虽然祁然澄清和道歉了,但粉丝们并不买账,一直在评论区对她进行辱骂。

又通过人肉搜索和她视频中窗外的建筑物,锁定了她居住小区的位置,连夜踩点,特意过来堵她的。

祁然哪见过这种阵仗,只能仗着年纪大几岁,兀自强装冷静,想着大不了就是再挨顿骂。

可年轻气盛的孩子们,向来无知又无畏。特别是眼前这几个,还有着比同龄人更多的激进和恶毒。

领头的小姑娘抱臂而立,唇角挂着冷笑,「既然你那么幻想被人非礼,今天就满足你。」

祁然一颗心忽地一沉,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,就被围了起来。

那些人冲上来拉扯她的衣服,嘴里污言秽语地骂着,还有不知是谁的手在她身上掐着拧着……

那感觉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过全身,让她霎时头皮发麻,汗毛倒竖。

脑海中深埋的记忆被唤醒,画面不停变换,衣柜、厕所、逼仄的阁楼、游走的大手掌心的粗粝带起的惊悸……

祁然想要逃离,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动不了,耳边又响起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声,「乖,不要躲,不可以哦……」

那声音像是来自地狱,带着久远的恶意,将刚刚泅渡上岸的祁然再次拽回了漆黑的深海。

绝望没过头顶,祁然就快要窒息了……

「祁然!」

远处传来林端撕心裂肺的呼喊,像是一剂强心针,撕开浓重的雾霭,直击祁然的心脏。

她深呼吸一口,陡然活了过来。对,她还有林端,林端来了……

林端快步跑过来,抓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就是一顿打,半点没留手,将他满腔的悔恨和心疼打了个痛痛快快。

为什么他要留下加班,为什么他没早来一步,为什么他的祁然要遭遇这些?

他像疯了一样越打越狠,那些人怎么都拉不住,其中一个男孩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,狠狠砸在了他肩头。

林端吃痛,骤然倒地,捂着肩膀的指缝中渗出点点鲜红,眼睛却直直望着祁然,嘴唇嗫嚅着,穿过乍响的喧嚣,一字一句落入她心间。

「别怕,有我在。」

半晌,祁然才惊呼着跑过去,扶起林端,紧张地检查他伤口。泪水簌簌落下,将他的衬衫肩头都打湿了。

林端单手揽住她,竟然还笑得出来,「呦,哭了,这一下挨得值!」又指指掉在地上的塑料袋。

「看来我今晚搞砸了一顿晚餐啊,好可惜,很久没吃你做的番茄炒蛋了,偶尔还有蛋壳,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……」

祁然知道他是在哄她,便也忍住了眼泪,打算陪他去医院。

林端摇摇头,却问她:「祁然,你刚才为什么不跑也不挣扎?你在怕什么?平时你可是从不吃亏的。」

「我想让你帮我擦药,你能做到吗?你可以直视我的身体并且抚摸它吗?」

「如果不能,那我可以用这个伤口,换一个答案吗?」

林端一直隐忍退让,让祁然差点忘记了他本身其实是一个强势的男人。

就像当初他表白而她犹豫不决时,他会直接为她做出决定。

此刻也是,林端一举逼近了她心底的最后防线,让她退无可退。

祁然拿出用剩下的碘伏和棉签,给林端伤口消毒。那人用的是砖头的断口,砸出了一道血痕,正往外渗着血水。

林端光裸着上身,背部肌肉绷出流畅紧实的线条,与记忆中的男性肉体截然不同。

是新鲜的,同样也是恐惧的。他们都有一样的温度,带着相同的压迫感。

唯一能让她放松的,是眼前的这个人。

祁然伸出手,试探着触摸这具温热的男性躯体,指尖微微颤抖,一触即离。

……似乎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做到。

林端侧过头来,笑了两声,「看来真是有进步了。我第一次脱上衣的时候,你可是看都不看我一眼,害得我以为是自己身材不行,还偷偷去了两个月的健身房。」

祁然诧异,「我怎么不知道?」

「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。比如每次太亲密,你就会下意识地握紧拳头,脸上笑着,眼中却是恐惧和抗拒……你总是很勉强,还自以为不明显。」

林端回过身,试探着搂过祁然贴在他胸膛,「那现在呢?这样可以接受吗?」

光裸的皮肤滚烫,带着蓬勃的热意,烘得她脸颊发烫,心跳陡然错乱。

祁然握紧拳头,强忍住躲闪的冲动,让自己停留在林端怀里,心底有个声音不断说服自己,「不要怕,不能躲,他是林端……」

身侧骤然一空,林端已经放开她站了起来,迅速

捞过衬衫穿上,肩头的血痕已经干涸发黑。

林端语声低沉,带着挫败,「算了,今天到此为止吧。」

祁然跟着站起,咬住嘴唇,「我可以的。」

「你不可以!」林端回过头,「你在发抖知道吗?你之所以不躲开,不是因为你能接受了,而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。」

「祁然,为什么你不懂,我想帮你从来不是为了片刻的欢愉,而是心疼,余生那么长,你还不肯放过你自己。」

林端说完就走了,「你早点休息。」

关门声在寂静的夜里,像惊雷一击,砸得祁然心头剧痛。

林端答应过的,再生气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。

可现在他走了,如果连林端也离开,她的世界都真的一无所有了。

「不,不行……」祁然猛地跳下床,连拖鞋都没穿,就着急地跑了出去。

她今晚受的刺激有些多,精神高度紧绷,甚至有些从前现下分不清的错乱,却顾不上思考,只想着要找回林端。

刚冲出楼门,祁然就闻到了一阵烟味。尼古丁的呛鼻之中带着丝丝的香甜,飘散在空气中,顺着呼吸侵入她每个毛孔。

左手边黑暗的角落里,有猩红的一点忽明忽暗,闪烁着,燃烧着,随着黑影的移动慢慢逼近……

这样的味道和场景与记忆深处的噩梦相吻合,让祁然忍不住狠狠颤抖,紧张地吞咽口水,却发不出声音,只能僵立在原地。

有一只手从旁边伸出,覆在她肩头,带着熟悉的烟草味,「祁然?」

那男声清越,与某个厚重的男声混响,直往她耳朵里钻,接下来……会是带着热意的手掌和腥臭的嘴唇……

「别过来!」

祁然抱住头尖叫出声,表情惶恐扭曲,整个人濒临崩溃,甚至没认出眼前的林端,只隔着他看向身后的某个人。

林端心骤然一沉,似乎察觉了什么,立刻掐灭手里的烟扔了好远,尽量放轻声音叫她。

半晌,祁然才如梦初醒,紧紧凝视着林端的脸,吸氧一般大口地喘息着,「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?」

「我一直都抽,是知道你不喜欢就戒了。这是晚上加班客户塞给我的……」林端慢慢靠近祁然,「我不走,就是出来抽根烟,这就准备回去了。」

说完见她没穿鞋,正打算脱下自己的鞋给她,就听祁然重重叹了口气,「你背我吧,我不怕你了……真正可怕的是回忆里的那个人。」

林端一愣,又见祁然伸出手,「把烟给我。」

祁然同时点燃了十根烟放在茶几上,周围满是淡蓝色的雾气,烟味裹满了她全身,反倒多了几分无畏。

她苦笑,「你看,当我决意剖开自己心上脓疮的时候,才发现也不过如此。」

祁然十四岁那年的暑假,父母要跟着科考队进山,就把她送到了在邻省打工的姑姑那里。

姑姑有些勉强,她出来打工,把自己孩子都扔在老家了,自然不愿给别人管孩子。

爸妈给姑姑塞了一个厚厚的信封,姑姑才笑着把她留下了,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照顾她。

等爸妈一走,姑姑立刻就变了脸,敷衍地给她弄了半碗凉米饭,就说急着去上班,把她自己留在了家里。

那是一间大概二十平米的出租房,只有一张单人床,写字桌上放着一台旧电扇,不到三十五度是不许开的。还有两把木凳子,拼起来就是她晚上睡的「床」。

祁然知道姑姑把钱拿去银行打回家里了,所以也不期待能花在她身上。对简陋的饭食照单全收,对姑姑的不耐烦也尽量视而不见,反正她也很少在家待。

房东大叔也是姑姑的老板,倒是个有趣的人,会给她棒棒糖吃,还会给她讲一些乡下的趣事。后来说有一个稀罕物给她看,邀请她去家里。

当时祁然跟大叔已经混熟了,自然不设戒心,不料就此踏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大叔在她身后反锁了门,忽然从身后抱住她,侧头凑到她颈窝嗅着,手掌摸上她胸部。

祁然吓坏了,一边挣扎一边求饶。她当时多傻,还期冀这个平日里温和的长辈能就此放过她。

见没用,她又大声地呼救,却被人狠狠捂住口鼻,将所有希望就此扼杀。

那是一个漫长到时间尽头的午后,蝉鸣聒噪,吊扇将室内的阳光切割成斑驳的光影。

祁然被脱掉衣服按在地上,一只粗糙的大手抚摸过她全身,那触感像是千万条蛆虫爬过一样,恶心极了。

那人怕被发现,并不真的强暴她,只是抓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。

他面目狰狞,粗重地喘息着,嘴里不停说着污言秽语。明明捂着祁然的嘴,却一直问她舒不舒服。

祁然无声地哭泣,拼命挣扎,又被那人按住手脚,「乖,不要躲,不可以哦……」

这个声音这几个字,就此成了祁然半生的噩梦。

那人威胁她不准说出去,否则就开除她

姑姑,并且收回房子赶她们走。

她父母进山收了通讯设备,根本联系不到,如果姑姑再被开除不要她了,她根本就没地方可去。

幼小无助的祁然妥协了,躲在被子里边哭边安慰自己,算了,就忍这一次,已经过去了。

很快,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!

那人见她认了,更加得寸进尺,竟然要求祁然配合他猥亵,否则就要声张出去,告诉她的老师同学。

祁然惊慌极了,恳求无果只得接受。

那人有恃无恐,开始带她换各种地方,甚至是她姑姑的单人床上。似乎是某种仪式感,每次开始都会点一支烟,燃尽就结束。

在几个姑姑加班的晚上,猩红的烟头烫破了祁然的夜,燃烧成无尽的黑,似乎黎明永不会来。

那个暑假结束后,祁然被父母接回了家。她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,努力装作若无其事,夜里却整宿整宿地失眠。

后来听说那人死了,她痛快极了,噩梦也做得少了,以为能就此解脱,结果发现不行。

她开始厌恶和防备男性,除了熟悉的朋友和同学,她很难和陌生男人单独相处,对身体接触尤为敏感,时常误会旁人不怀好意,为此得罪了不少同事,工作关系一度非常紧张。

后来她遇到了林端,爱上了他,却做不到完全地接纳他。

她的身体像是被烙上了魔咒,只要有任何稍微亲密的接触,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当年的画面……林端也是男人,他也有那个东西,丑陋又恶心!

每次亲近过后的夜里,她都会做噩梦,梦里全是那个难熬的夏天,肮脏的手和刺鼻的烟……

时隔十三年,祁然第一次说起这些往事,心中竟然十分平静。像是被抽离出的灵魂,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苦难,无悲亦无痛。

「那是我的心魔,我被困在了十四岁战栗的灵魂里。就算我变得再强大再勇敢,也无法回到过去,拯救当年那个惊慌恐惧的小女孩。」

「而现在,是你让我有勇气,将这一切剖开在光天化日之下,不再继续溃烂发臭,腐朽蚕食我的余生。」

原来勇敢说出来之后,是这么的轻松。似乎从这一刻起,才能真的跟从前的自己告别,重获新生。

祁然主动抱住林端,「对不起,还有,谢谢你爱我。」

林端静静听着她说起过去的遭遇,一直紧紧咬着牙,双目赤红,忽而就落了泪。

为祁然曾经历的苦痛,为自己的狭隘,为那些误会与抱怨,也为不曾错过彼此的庆幸。

他用力回抱住祁然,哭得鼻头发红,泪水全落进了祁然颈间,「还不够,以后我会更爱你的。」

茶几上的烟已经燃尽,林端将烟头扔进垃圾桶,又重新点燃了一根,夹在指尖,隔着飘袅的烟雾凝视祁然。

「你看着我的脸,记住此刻的画面,然后试着去替换掉记忆中的场景。以后这个烟味只代表我,爱你的人,永远不会伤害你。」

一根接着一根,林端点尽了所有的香烟,最后伸手搂过祁然,将她的手放在他脸庞、颈侧、胸膛、腰际……

「记住这个温度和感觉,这是我,你爱的人。我们会牵手接吻,交换体温,哪怕现在你还做不到,没关系,我可以等你。」

「所以祁然,放下过去只拥抱我好吗?我会用尽全部真心和陪伴,只为你能快乐,每天多一点点就好。」

祁然愣了一瞬,半晌回抱住林端,笑着点点头,「好,我记住了,你的味道你的体温,你是我的林端。我会为了你,变得更快乐。」

两人拥抱着诉尽真心,距离前所未有的亲近。

祁然稍微有点无所适从,仰着头讷讷地问:「那现在干什么?我要亲你吗?」

林端哭笑不得,「倒也不必……我说了,你不用勉强自己,慢慢来。」

「那我们明天去约会吧,庆祝你终于拿到了『钥匙』。」

祁然一向是个从容果敢的人,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,唯有在感情方面很被动。

总是由林端引导着,接受或者忍受,从没表达过自己的意愿和需求。

这次主动邀约,大概是她走出阴影决心改变的第一步。

林端当然是欣喜的,只要肯尝试就是成功的开始。

祁然提出由她来定地方,神神秘秘的不肯提前告诉他具体位置。

难得她有了些俏皮的小心思,林端都纵着她,特意提前下了班,开车去公司接她,看到她出现的一瞬间心跳轰然炸响。

祁然穿了一条无袖的红色连衣裙,脖颈修长腰肢纤细,衬得她肤如凝脂,美艳不可方物。

认识祁然到现在,她从没穿过裙子,一年四季都是长裤,夏天也只肯露出来胳膊。

此时摒弃了那些惶然不安,她重新拾起了一个女人对美丽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憧憬。

「这位帅哥,在等人吗?」

林端配合地笑笑,「对啊,在等我女朋友呢。」

「她漂亮吗?」

「漂亮,全世界最漂亮!」

林端说着就张开双臂,祁然憋不住也笑了,几步跑过来投入他怀抱。

茫茫人海,穿越荆棘,有幸与你相爱,是苦难中最大的幸运。

为此,我愿倾尽余生。

作者:流云断